“王侯将相兴衰史,才子佳人缠绵思。悲欢离合凡间事,尽从婺剧草台知。”明代婺州的晨曦,古木阁楼里,锣鼓声声伴着丝竹管弦乐,一招一式,顾盼流连间,如是耳提面命,口耳相传,婺州原生剧种婺剧作为古婺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得以代代传承,源远流长,精彩剧目层出不穷,逐渐演绎出独家精粹,跻身知名地方戏之列,更成为数百年间八婺百姓最重要的文化依恋,甚至一度充当了节庆、集会活动的主角,日前,记者走进婺城区乾西乡坛里郑村郑雪芬的家,寻访蕴藏于现代婺州人碎碎念中的那一番生活况味。
“小时候,爷爷和爸爸正月里都出去演戏,平日在床上教我们唱戏”
上世纪70年代的金华农村,和多数中国农民一样,郑雪芬家也靠着在生产队干活儿、挣工分、分粮食过日子,生活总不宽裕,但在郑雪芬的记忆里,一家人有着属于自己的一番清贫乐。
爷爷郑春潮早年因个人爱好到村外边学戏,后听从曾祖父之命回了老家,也把婺剧带到了村里。郑老爷子很是慷慨,辛苦学来的戏,但凡来学的,不分自家别家,他都挨个儿耐心地教,还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分配角色,先天嗓子好的上前台,像儿子郑永相一样肺活量不足的放后台。当时的农村少有电灯,村民们的生活节奏基本还是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大伙儿每每集体劳动回来,一起在大食堂吃完饭,便三三两两、陆陆续续来到郑春潮家,听戏,学戏,郑春潮家俨然成了村里的文化俱乐部,郑雪芬就是在这抑扬顿挫的声声吟唱里降生的,耳濡目染下,小雪芬三岁上便能咿咿呀呀唱上几句,且一招一式学得像模像样,最是招邻里喜欢。
春节里,别家红红火火过大年,郑雪芬却习惯了家里总缺了两个人。平日农忙,鲜有娱乐,当时的年味却比如今来得浓烈。各村都会赶在春节请个戏班子在集体晒谷场上搭个台子唱大戏。坛里郑村自己组的戏班子远近闻名,档期排得紧,便要四处赶场,爷爷和爸爸从来不曾落下,通常正月后才能回家。一个月的演出能挣来些许工分,还能给孩子们带回些别村招待戏班子的点心。祖父二人时不时在自己村的舞台上演,这在儿时的郑雪芬眼中是无上的荣耀。
若干年后,爷爷过世,父亲郑永相虽在后台演奏打击乐,却熟谙婺剧演绎章法,嘴里总爱哼上几句,尤其在临睡前,招呼完了一天的劳碌,身心最为放松之时,便会拉着一双儿女玩对唱。如今,郑雪芬早已为人母,每每回娘家,父亲最喜欢做的事,便是拉着她“唱两句”。因为有了婺剧,一家人说说唱唱,吹吹打打,日子便也欢欢喜喜,无忧无虑。
“那年我们十七、八岁,用菜油卸妆,用稻草铺床,坐拖拉机赶场”
和祖父辈一样,在郑雪芬那里,婺剧演出不曾成为职业,却从未远离生活,它贯穿了一个女孩最美好的青春记忆。
上世纪90年代初,坛里郑村老一辈的婺剧人精挑细选了16名花季少女,组建了文明婺剧团,一群女孩儿一头忙着工作,一头也由着爱好聚在一起四处赶场演戏,用郑雪芬的话说,那段日子生活条件很艰苦,但是心里特别开心,梨园姐妹情深,直至如今。
演出通常在正月,档期一个挨着一个,村里16个演员连同后台、“炊事班”等共26人,一队耕田用的拖拉机载着一群人冒着严寒奔向或远或近的某个村落,在长夜中留下阵阵长鸣。那年,郑雪芬17岁,家里早年相伴演出的父子换成了父女。到了演出的村子,大伙儿总要借宿农家,天寒地冻的日子,在一个房间的地板上铺上几捆稻草,十几个女孩儿抱上各自带的毛毯紧挨着躺下过一夜。女孩儿们都不会化舞台装,难得找来一位村妇颇具化装天赋,可一个“业余选手”化16个人的装,得耗不少时日。于是乎,女孩儿们总要带妆睡觉,怕碰花了脸,躺着不敢动,第二天直接上台演戏,一圈场子赶下来才把妆给卸了,卸妆用的是锅里炒菜用的菜油,没有润肤露、隔离霜之类,卸完了妆,脸上就好像结了层痂,罩了个面具,在那个最爱美的年纪,女孩儿们竟也借此调笑作乐,怀想当年,郑雪芬不胜感慨,“我们的想法都特别简单,就是喜欢婺剧,相处也很单纯,现在我们十几个人还是最好的姐妹。”
“十几年后重登舞台,当年的辛酸竟成了亲切”
近十年后,16个女孩儿纷纷出嫁,文明婺剧团也散了场。一晃又十年,当年的姐妹花在村里成立婺剧坐唱班后再聚首,郑雪芬的心头五味杂陈,再登台时,宛若往昔,辛酸愈显亲切。
遥想当年,雪芬初嫁,儿子刚满两月,尚未做好产后调理的雪芬不假思索便一口应下了一档演出,孩子还在哺乳期,婆婆随行。“我在台上唱,儿子就在台下哭,心疼啊,也没办法。”剧团散了后,郑雪芬对婺剧的热爱依旧,边做家务边唱戏成了她最感惬意的事。如此热衷,也得益于家人的百般理解,“有一次演出正赶上我哥结婚的日子,但是我和我爸还是二话不说就把合同签下了,我哥也没生气。”
成立坐唱班后,郑雪芬开始屡屡尝试旧瓶装新酒,与时俱进,为婺剧注入现代生活元素,与程明芝联合创作了新剧目《婺剧情缘》,后又以“湖头狗肉节”为引子,创作了新剧《文化大餐》,移风易俗,寓教于乐,引导广大人民群众关爱小动物。
数百年来,婺剧如潺潺流水般缓缓流淌于婺州人的琐碎生活里,润物细无声,滋养着八婺人民。如今,婺剧传承成了郑雪芬最大的心愿,也是包括婺剧在内婺州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共同面临的难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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